乡音无改

□刘笑关

字数:1084 2024-08-21 版名:文苑
  除夕午夜的钟声敲过一阵,喜气洋洋的春节文艺晚会已珍重道别,孩子早已甜甜入梦。好温馨的夜哟!我关了灯,迷迷瞪瞪地正要入梦,电话铃声却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。电话里听到一个又惊又喜的陌生声音:“老赵!”
  莫名其妙,我们家没有姓赵的。“我姓刘,你找谁?”
  “就找您。”那人却快乐地说。
  “找我?”我觉得好笑,“我不姓赵。”
  “您听我说。”他急切地说,“不知道您是谁,现在,我先告诉您我是谁……”
  “你怎么认为我一定会对这个问题有兴趣?”我不胜其烦地说,这个电话来得太不是时候了。
  “对不起。”他诚心诚意地说,“真对不起,这么晚打扰您,让您接一个陌生人的电话。不过,请您听我说几句,我是在距您一万多公里外的南沙群岛,曾母暗沙给您打这个电话的……”
  南沙群岛?曾母暗沙?我的天!我睡意顿消。
  “可我并不认识您……”我坐起来接着说。
  “没错,我也不认识您。”他急切地说,“每逢佳节倍思亲呐!今天连队有个规定:允许战士给家里打个长途电话,我家在潼关县秦岭山区里的农村,家中老娘上了年纪,眼力不好,也没有手机。许多人都挨着个儿给家里打电话,可我打给谁呀?”话说到这儿,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,“可我又不想放弃这个机会,我只是想听听您的这一口乡音……”
  顿时,我的眼眶变得湿漉漉的。我完全能读懂这位远在边关的战士这份乡情亲情。我顿时想起有一年我出差深圳,才待了不过3个多月,便一心想吃家乡的凉皮扯面老碗羊肉泡,甑糕锅盔手擀臊子面,想得我都想出病来了。
  “我们驻守的这个小岛很小,我上岛已经7个多月了,班长说,这个时候最难熬。您在听我说吗?”
  “您说的这个滋味我尝过。”我用一口地道的、土得掉渣的秦腔跟他说话,“您说的每一句话,连标点符号我都能听懂。能告诉我,除了老娘,您现在最想念的人,想得心疼的人是谁?或者说,您最想跟他说句话的人是谁?问句不怕让您难为情的话,您有心爱的姑娘吗?”
  电话里传来一声尴尬的笑声:“您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。”他似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,“我的心上人,说有便有,说无便无……我心里有她,可不知道她心里有没有我。剃头挑子一头热哟!”一个怯怯的让人怜悯的可爱的初恋。
  “您能不能告诉我,她漂亮吗?”我笑道。
  “漂亮,漂亮的。也许比不上城里的姑娘,但我觉得她很漂亮……”
  说了许久,我俩一起放声大笑。
  “当兵的,什么都好熬,就是孤独最难熬……”说这话时他的声音又哽咽了,我的鼻子也酸酸的,正想安慰一下他,他却急匆匆地说:“对不起,乡党,时间到了。谢谢您,祝您全家春节快乐!”还没等到我道一声祝福,电话已经挂了。
  妻子迷迷瞪瞪地问:“深更半夜的跟谁说梦话呢?那么亲热!”
  我笑了,对我们的守边战士,怎能不亲热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