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手时刻

□刘 潇

字数:2089 2024-09-04 版名:文苑
  自从听完评书《水浒传》,李智松就对这部古典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。除了觉得故事精彩有吸引力外,李智松还把李逵、鲁智深还有武松和自己联系在一起,三个名字各取一个字,不就是自己的名字吗?哈哈,李智松乐了,也更喜欢三位人物了。
  后来,李智松又看了电视剧,更加崇拜里面的英雄人物,一股男子汉的豪爽和义气充斥在心头,跆拳道也练得更认真了。小学毕业的暑假漫长又没有作业,李智松认认真真地把原著读了好几遍,想象着有一天也能路见不平一声吼,该出手时就出手。
  9月1日起床后,李智松吃过早点,带着对新学校的好奇,兴奋地出门了。家离学校不到两站路,步行十分钟的距离,环境很熟悉,轻车熟路。受书中英雄的感染,李智松决定要独立,从第一天就要树立中学生的样子,坚决不让家人再接送。马上就能见到新老师、新同学了,和小学会有什么不同呢?走在路上他左顾右盼,希望进新班级前能做件露脸的事。扶老爷爷老奶奶过马路?这也太不起眼了吧,来回看看,一大早也没看见需要帮扶的老人。捡个钱包交给警察叔叔?现在都是手机支付,地面光洁得连个碎纸屑都没有。
  东瞅瞅西望望,李智松就走得越来越慢。当他走进教室时,同学们都已就座,教室里有着低低的嘈杂声,看他进来,说话声小了些。李智松来回张望寻找空座位,一眼就看见讲台下的课桌那还没人,他走过去取下书包塞进桌膛里,向同桌笑了笑,瘦瘦的女孩侧脸抿嘴,微微翘起的嘴角有个小酒窝。竟然有个白雪公主一样的同桌,李智松坐下来,一股豪气又涌上心头。
  新书和本子已经提前分好整齐地码放在课桌上,李智松正翻看着,背后的说话声突然消失了,李智松扭头看去,一位身高体壮的中年男老师英姿飒爽地走进教室。小学看了六年女班主任,这一刻李智松的眼睛发光了,这位新老师正是自己喜欢的风格。老师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圈,目光炯炯,视线带着力量,只听他说:“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刘老师,欢迎各位同学来新学校上学,希望同学们能够团结友爱,共同进步,我一定尽力为你们做好服务。”话很普通,几句男中音却很特别,老师略显夸张的肢体动作吸引了一张张兴奋又期待的笑脸,他继续说:“你们先检查新书和本子,看有没有缺页卷角的,没问题的话把名字写上,不然拉乱了就说不清是谁的了。”
  翻书声中,有同学举手说:“老师,我的这本书封皮脏了。”
  “好,送过来。”刘老师微笑着迎向走来的同学,接过书看了看,封面有一小块不起眼的污渍。这时,李智松的同桌开口了:“没事不影响使用,咱俩换换吧。”手一伸,女孩把脏书拿了过来,又把自己的新书递给了同学。
  李智松侧脸瞥一眼,她抚一下封皮,乐呵呵地把书摆正,挺喜欢的样子。李智松觉得不可思议,还没反应过来,又有一位同学站起来说:“老师,我的这个本子折角了。”
  同桌又和同学换了本子。
  李智松正要和同桌说什么时,教室门开了,几位抬着大纸箱子的老师先后进来,要发校服了。刘老师念着名字和号码,老师们从不同的箱子里取出衣服递给同学,十几分钟就发完了。他们走后,刘老师又说:“大家都拆开包装看看,有没有开线的地方?拉链是否完好?扣子是否都在?”
  一阵窸窸窣窣的拆包装袋的声音,这时,又有同学举手说:“老师,我的校服衣领被压卷了,抻不平整。”
  刘老师拿过衣服试了试,领子确实卷起来了,徒手抻不平。刘老师没有发话,看向了李智松的同桌,好像在询问什么。同桌还没有开口,李智松却不平起来,你们都不要,凭啥把脏书破本子让别人用,现在连不好的衣服也给同桌,老师也不主持正义,居然帮着欺负人家小姑娘。
  “我拿回家让妈妈熨一下,应该能熨平,咱俩换换吧。”同桌说话了。
  看着又换走了校服,李智松瞥一眼同桌,情绪上来了,为什么要“助纣为虐”呢?老师的高大形象在他心中轰然坍塌。不平就在眼前,他该如何一声吼?正寻找发出第一声的机会,上课铃声响了,刘老师让大家收拾好桌面准备上课,临出教室时,他回头说了一句:“刘子怡,擦一下黑板。”
  同桌起身了。
  怎么又是她?李智松想去代劳,刚弓腰站起还没来得及迈步,同桌已经跃向讲台了。黑板上“欢迎新同学”的标语和粉笔画被一缕缕抹去,教室里有闹哄哄的说话声,擅长社交的同学已经交上了新朋友。李智松坐下来,看同桌瘦小的背影不时起跳擦抹高处的粉笔字,心跳随着她挥动的手臂起伏着。虽然一直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,可面对现实要伸张正义时,心里却横着一道跨不过去的坎。
  黑板擦完了,同桌拍拍手走下讲台,出了教室。李智松盯着她的背影拐进楼道里,他唰地站起来,双手握拳,跟了出去。书本、衣服有问题可以退货,不能抓住一个人不断地让她吃亏。柿子捡软的捏,干活也要用她,因为人家乖巧好使唤?他要主持公道了!在走廊问了老师办公室的位置,李智松瞥见同桌在水房洗完手也朝那个方向去了。他紧追几步赶到门外还没来得及喊报告,一声清脆的女声传出来:“爸爸!”
  后来李智松在和同桌的聊天中了解到,她上小学的时候身体不好,班级里的同学都很照顾她,就像她的家人一样,所以现在她也想帮助同学们,希望这个新班级也成为一个大家庭。“再说了,那些小问题都不影响使用,你看,我的衣领是不是已经熨平了?”说着,她拉起了衣领指给李智松看。
  顷刻间,李智松好像明白了什么,原来不是只有“一声吼”的才是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