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子树

□罗锦高

字数:931 2024-11-13 版名:文苑
  在四川黄龙九寨沟和云南的普达措湖等高原原始森林里,常见许多“长胡子”的树。其中雪松雪杉和高山杜鹃等树木,枝叶间垂挂着许多浓密的“胡子”,随风飘拂,就像无数仙翁,陡增许多神秘气息。这种丝丝缕缕的胡须,名字叫松萝,是菌类和藻类的共同体,但各有分工:菌类吸收树枝树皮上的养分和水分,而藻类则通过光合作用制造营养物质。这些“胡子”不仅是滇金丝猴的美食,也为其他高寒地区的飞禽走兽提供营养。不仅如此,松萝还具有药用价值,可以提取名贵的香料,无疑是高原雪山的宝物。松萝只是高山树木的附着物,正因为树皮褶皱中积存有水分和养分,才给松萝、青苔、蘑菇等提供了寄生的空间。
  其实,自身会长“胡子”的树也不少,如榕树、橡皮树、菩提树等。菩提树长成后,树枝间会长出“胡子”来,只不过没有榕树那么浓密,这儿吊了几根绳子,那儿挂了几根绶带,随风飘荡,一旦着地,便钻进地缝,生根发芽,由“胡须”转变成枝条和根脉,吸纳水分,与主干一同撑起生命的蓝天。菩提树是佛教文化的象征物,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苦苦修炼终成正果的故事,更为菩提树增添了几分神性。
  榕树这个大家族分布在江南各地,福建、两广地区最多。福州市因遍栽榕树被称为“榕城”。其实福建大小城市和大多乡村,榕树和香樟树都是常见的树种,街道两旁的行道树,溪边、湖畔、村落,无处不是它们的身影。一个镇子里有几株古榕古樟擎天,岁月就浓郁得沧桑而幽深;一个村寨有一棵古树庇荫,就有了更为神秘的来历,那古老的岁月和稠密如麻的根脉,挽住过去又蓬勃今朝。榕树撑起的一片片浓荫大同小异,而它的胡须转变成的根脉却各有姿态:有众根成林的,有拧成麻花状的,也有独立成荫的。有的根脉紧紧抱住主干,不离不弃,骨肉相连。乡村的地面不受约束,榕树根愿意延伸到哪儿就延伸到哪儿。但城市街头的行道树就不一样了,被石块砖头框着,时间一长,树根就暴突起来,在大方框内,像盘龙一般交错叠合,叫人分不清哪儿是龙头哪儿是龙尾,细密的根须越出框架,贴着地砖表面爬呀爬,常聚一抔沙尘为土,捡一滩雨水为食,一旦找到石缝,就破石而入,或抱石而存,竟把砖头石板也拱起来,撑开裂缝,让更多的根须钻进去。那样团结的一根根、一簇簇,不正是在外漂泊的游子吗?只有漫长的时间知道,它们宽广的榕荫,承载了多少乡愁。